坠落的审判

在电影刚出资源时就看过了，目前看了两遍，有比较不同的感受。第一遍时看到电影的分类标签有“悬疑”，于是关注的是“坠楼的真相”，跟随影片一起“审视”了女主婚姻生活的蛛丝马迹，起初也一直在揣摩女主杀没杀，后来则被女主准确的语言、冷静的头脑和对自我的坚定深深迷住。第二遍看时某种意义上经历了对女主的祛魅，从而更加关注“影片的真相”，这部层次饱满的电影里为我展现了对爱、婚姻、性别、社会结构的讨论。爱是简单纯粹的，无关性别、无关权力，当桑德拉在庭审中为萨缪尔辩驳that is not Samuel，当她看着视频里的萨缪尔发自内心地笑，我难以让自己选择站在“萨缪尔自杀诬陷桑德拉”论调的阵营中，也无法基于撒缪尔是自杀还是她杀来展开讨论。但很明显，从法庭到社会舆论都认为婚内的人容易有把对方杀掉的嫌疑，因为婚姻将人异化，让两个人互相吞噬，一方挤占另一方的生存空间，此时带两个人走到这一步的“爱”显得那么无辜却那么脆弱，而所有人对婚姻关系当中丑恶的部分的高度统一认同让人不禁胆寒。她的确是一个有能力操控他人的人，当然这不能成为任何证据。影片开头，撒缪尔播放厌女歌曲，然后全篇导演都在带着大家观看审判这女人到底该不该厌，最后她要让大家反思这个审判行为。

影片的第一次审判，是由萨缪尔来做检察官，也就是那场信息量巨大到让人一时失语的争吵，指控她做到了丈夫没做到的事，指控她不对人笑，指控她永远是正确的那一个人，小孩的“鉴定”更加成为了这种指控是否成立的关联一环，萨缪尔的审判失败后，接力棒又交到了法庭和社会舆论的手中。那么我们看看，在杀和没杀都证据不足的情况下，象征着公正的法庭是如何论证和推理一个女性有无杀夫嫌疑的？是通过证明她不是一个合格的妻子，为了证明她不是一个好妻子，把她生活的所有细节拿出来讨论，她的性取向，她在长期无性婚姻中身体出轨，她是成功的作家，她对儿子的意外没责任，她语言准确头脑清晰，这些竟然都成了她的罪证。所以与其说是指控她杀没杀人，不如说是指控她不是一个好妻子，而“好妻子”的标准，是丈夫和孩子来定的。

我相信萨缪尔真心爱过桑德拉的本来面貌，不以任何“好妻子”标准作为衡量。然而父权制结构的可怕在萨缪尔身上的体现在于，在他内心深处埋下了这样一颗种子，当一切不顺利、人生停摆，他还认为自己可以选择回到既得利益者的位置，放弃曾经对平等和进步的追求，退回到传统的性别期待当中，进而认为自己讨要的正是自己理所当然该得的，但站在他对面的桑德拉，已然冷峻清醒且刀枪不入。影片的最后，狗狗陪伴在了桑德拉身边，它是看到了所有真相后选择了桑德拉？抑或它是未经异化版本的萨缪尔，对桑德拉没有审判、没有揣测，有的只是对她和这个家庭的爱？总之，对人来说，狗狗的情感是如此的奢侈，狗狗的视角是如此的不可抵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