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野露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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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名:嵯峨野の宿又名:Sagano no yado

分类:爱情 /  日本  1987 

简介:

更新时间:2018-11-24

荒野露宿影评:《嵯峨野之宿》电影剧本

《嵯峨野之宿》电影剧本
原作/加堂秀三
编导/岛宏
翻译/叶克忠、吴日春
1.京都
市区鸟瞰。近代化建筑群高矮错落、巍峨壮观。
五光十色的游乐街上穿红着绿的年轻人比肩继踵、熙来攘往。
河原町(注1)商店林立、人如潮涌。首尾相接的车辆在拥挤的路面上缓缓蜗行。
精舍飞翠的清水寺(注2)附近服饰各异的观光客流连忘返。
镜头一转,画面上出现古都风姿的祗园(注3)小路和鳞次栉比的日本式房廊。
小河潺潺、水清如镜。成片竹林一直铺展到远处山麓下。
眩目的阳光透过杂木林枝叶投下一束束斑斓的光团。林边小路旁竖立一方木牌,上书“筱原良子”四个秀丽的楷字。
2.良子的家
古老的门柱里侧孑立着一幢砖木结构的旧式庐舍。四周一片静寂,给人以世外之境般的感觉。
字幕自右向左依次推出片名和主要演职人员表。
3.狭小的门厅
屋里光线暗淡,跟格子门外炽白阳光形成强烈反差。良子糊制的十几尊纸偶人凌乱地排列在门厅正中。纸偶人古拙的服饰使人联想起悠远的历史。
和服裹身的良子泥塑木雕般跪坐在纸偶人跟前,脸上浮现出激动而困惑的神色。身穿西服的平垣信治站在她身旁目光炯炯地凝望着纸人,洋溢出青春气息的双眸更显得清亮有神。
沉默有顷,信治信手拔取一尊纸人攥在手里细细观赏。良子见状脸上红晕飞现,心中怦然而动。
信治:“送我一个,可以吗?”
良子惶遽失措,不知该如何作答。
信治:“不乐意吗?”
良子:“……”
信治:“给我吧,求求您了。”
良子进退失据,依然紧闭着门唇不置可否。
4.门柱内
信治手持纸偶人从屋里出来,未行几步又突然驻足站停回头张望,他呆呆思索片刻毅然疾步离去。
5.门厅内
惆怅若失的良子从神思怆恍中猛然憬悟,按捺不住心中小鹿般一阵狂跳。她“霍”地站起身来,趿拉木屐神差鬼使似地小跑着冲出门去。
6.林间小道
良子顺着蜿蜒小路快步跑来,穿过杂木林视野顿开。暮色苍茫中,一片无垠的旷野展现在眼前。良子驻足翘首四下寻觅,信治的身姿早已消失得无踪无影。她木然呆立,全然不觉自己的失态。
(演职人员字幕至此终了)
7.僻静的小巷
日轮当午。闲静的巷道上行人寥寥。一个头顶花筐的卖花女子拖着长长的声调一路叫卖过去。迎面走来的村松虎造大步流星地跟她交臂而过。
8.“藤冈”京染店(注5)
从古风飘逸的店牌上可以看出,这是一家信实可靠,颇具规模的百年老店。
村松撩开门帘探头进去:“屋里有人吗?”
9.藤冈家的内客厅
店主人藤冈泰三和村松桌前对坐。藤冈面呈怪讶之色:“你要我买下那幢别墅?”
村松:“对,对。就这个意思。”
藤冈:“买下一幢别墅……我哪来这么多钱!?”
村松端起茶杯呷了口慢条斯理地说:“得啦,我的大老板,问题不在钱,而在您想买不?”
藤冈:“村松君,你这闷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村松:“好,直说了吧。请别见怪。您老今年都已50岁了吧?”
藤冈:“是啊、是啊,50岁又怎么啦?”
村松:“看您若无其事的样子,大概还能活上几百岁哩。”
藤冈似有所悟:“唔。”
村松凑近身去压低嗓门:“我说您呀,既然跟良子小姐有了那么一段事儿,就不该为她今后作一点万全的安排吗?”
藤冈怔怔地望着村松半晌说不出话来。
10.芳原绿野,江如罗带
一只带有屋顶形船篷的游舫顺着粼粼河水向下游漂去。游舫中,良子和藤冈对坐在餐桌两侧款款而谈。
良子不胜惊讶:“什么,让我开旅馆?”
藤冈:“手艺店毕竟是手艺活,非长久之计,适可而止吧。不过,如果不忍心丢开那些纸偶人,兼搞一点也非不可嘛。”
良子凝望着满眼湖色沉思片刻突然“格格”笑出声来。藤冈不解地问:“你怎么啦?”
良子:“快当旅馆老坂了,能不乐吗?”
藤冈:“那敢情好。”
良子:“逢场作戏,留相好过夜也方便多了。”
藤冈尴尬地一笑,不无疑虑地问道:“说说就没边际了。喂,你那相好究竟是谁啊?”
凉爽的河风拂面而过,藤冈啜了一口酒。
良子莞尔一笑:“一个来无影去无踪的过路人呗。”
藤冈手扶桌边凑近身去:“过路人?”
良子端起酒壶给他满斟了一杯:“对啊,是个过路人……他每次一来,我照例要为他做饭煮菜,烧好洗澡水,然后陪他睡觉……”
藤冈脸上笼起一片乌云,眼睁睁望定良子,那神情似乎是要阻止她往下说去。良子毫不介意,反而戏虐地嫣然一笑。藤冈阴沉着脸,抖抖索索地端起良子为他满斟的酒杯猛喝一口,接着又自斟一杯,一饮而干。
良子望着他妒意毕露的样子,强忍住至喉际的笑声瞟了他一眼:“对于那一位来说,或许至今还不明白我的身体就是他的旅馆哩。”
藤冈恍然大悟,按捺不住满心愉悦,喜形于色:“恶作剧,那不就说的是我吗?”
良子手按口唇吃吃地笑出声来。
藤冈半真半假地:“怎么能把我比做过路之人呢?欺人太甚了!”
良子振振有词:“偶而才来一次,不是过路人又是什么?!”
藤冈面带苦笑:“好吧,就算是过路之人吧……”
良子无意间朝河岸上一瞥,顿时惊诧不巳。信治正站在岸边木怔怔地遥望着她的一举一动。良子心慌神乱,不时不为藤冈所觉地偷眼观望岸上那人的动态。
11.廊檐下
夕阳西沉,夜色渐深。庭院中石灯笼里映照出昏暗的灯光。晚风习习,沁人心脾,藤冈双手托腮舒坦地俯卧在套廊的敷席上。良子托着茶具款步走来。
藤冈闻声抬头望望良子:“我还在考虑旅馆的事。该做些什么才能表达对良子的谢意呢?很久以来我的脑海里一直在想着这个问题。”
良子一边给藤冈沏茶一边说:“突然提出谢意两字,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藤冈支起身来:“多年来家母承你侍奉,一直到她去年寿终之日。对你如此悉心照料,作为儿子,我怎能无动于衷呢?”
良子:“那又算什么……”
藤冈一手扶在良子肩上一手端起茶杯细细品味:“噢,你听我说……家母是位极难待奉的人,尤其在她病魔缠身的那些日子里,真够你受的。当然,作为后辈,我也不忍心重提旧事。总之,很委屈了你。”
良子凝望着藤冈欲言又止。
藤冈:“再说,跟家里的女人怎么也合不到一快。唉!”他沉思片刻,毅然决然地说:“作为对家母悉心照料的报答,我想为良子买下那幢别墅。区区薄礼,实在是不值一提的。”
良子:“为我买别墅?”
藤冈:“对,以你的名义买下。”
良子:“……”
藤冈:“其目的,还是要把它改建成一家旅馆。总之,我们跟村松君一起去看了房子再定。”
望着藤冈真心诚意的神色,良子的双眉终于舒展开来。
12.走廊上
夜阑人静。良子沐浴甫毕,贴身穿一件绯红绉绸和服衬衣,鹅黄色的窄腰带打成一个松散的结子搭拉在腰间。她顺着走廊轻如柳丝地向内室细步走去。
清凌凌的灯光透过二楼纸窗泻落到幽暗的庭院里,把廊下一簇簇婀娜多姿的紫色花瓣映衬得分外妖娆。良子被眼前的流光溢彩吸引,禁不住驻足停步着迷似地凝神观望。
13.良子的卧房
藤冈手挟烟卷盘膝端坐在褥垫上悠然自得地吞云吐雾,矮脚台灯的柔和光浅把这间充满女性气息的内房漫照得春意盎然。良子飘然而入,轻步走到屋角梳妆镜前悄悄松开一头乌黑的秀发。
藤冈望着她的背影喜上眉梢:“良子。”
良子:“嗯。”
藤冈:“你知道菖蒲和溪荪(注6)哪儿长得不一样吗?”
良子羞涩地:“突然问起这事,想干什么?”
藤冈陷灭烟蒂意味深长地微微一笑。
良子转过脸来含情脉脉:“看起来很像,放到一起就不一样了。不是吧?”
藤冈:“快过来,我这就给你道出个究竟来。”
良子会心地笑笑,起身移坐到褥垫边上。藤冈凑近前去低声耳语:“菖蒲和溪荪的不同之处嘛……”
良子:“快说呀!”
藤冈:“真想听?”
良子娇声细语:“别捉弄人了,快告诉我。”
藤冈乘机把手从良子的袖根下衩口探摸进去,喃喃道:“菖蒲和溪荪的不同之处嘛……”
良子双目微闭依偎到藤冈身上:“嗯,告诉我,快说嘛……”
藤冈那干涸的嘴唇紧贴到良子洁白的后颈脖上:“菖蒲和溪荪的不同犹如我之与你……”
月光如水的庭院里,盆栽的菖蒲和溪荪正花辧对着花瓣斗芳争艳。
紧紧搂抱着的两个躯体慢慢卧倒下去。暗淡的灯光下,隐隐传出紊乱的呼吸声在变粗、拉长……
14.杂木林
藤冈、村松和良子顺着林间小道匆匆赶路,良子落在他们俩的稍后处。草芽初萌的小道和可以遥见村庄的山路渐次远离他们身后。三人步履轻松地向前走去。不久,便来到一处急弯道口。
突然,信治的身影出现在前方弯道上。良子一眼瞥见,禁不住一阵心慌。距离越来越短,良子也越发惴惴不安起来。
就在她俩迎面而过的一瞬间,信治抬起他那双佼逸的眼睛深情地闪了她一眼,不为人知地把头微微一点。
良子身不由己,悄悄转过身来眼睁睁望着离她而去的信治,心里升腾起一阵莫能名伏的冲动。
15.藤冈家的餐室(是日傍晚)
藤冈和妻子满枝、女儿香织围坐在桌前进餐。
满枝:“怎么突然说起开旅馆的事,他爹?”
藤冈:“听说房主在东京办了个贸易商社,下一步准备去国外定居。”
满枝:“那倒是个机会。不过,让谁去经营呢?
藤冈:“呃,我也在考虑这个问题。是不是由良子去……”
满枝闻言勃然大怒:“搞什么鬼名堂?别往下说了!”
藤冈不动声色地继续扒饭,香织郁郁不乐地抬头瞪了她们俩一眼。
满枝:“好一个厚颜无耻的骚货!”
藤冈:“你胡扯到哪里去了?!”
满枝:“想白占便宜,没门!”
藤冈:“那是由我说了算的事,不用你多插嘴。”
满枝:“被那女人迷昏了头,你也不算算自己的年纪。老色鬼!”
香织忍无可忍,“啪”地丟下碗筷,紧绷着脸一转身跑出餐室去了。藤冈眼睁睁目送着愤愤离去的香织,手扶桌边气得一言不发。
满枝怒目圆睁:“不管怎么说,旅馆的事我坚决反对!”
16.良子的家(几天后)
满屋满地的纸偶人。
良子端坐在狭小的门厅里全神贯注地创作新品。她容颜姣好仪态端庄,朴实之中蕴含着内在的秀美,只是呆滞的目光显出忧郁而略带伤感。
良子灵巧的双手突然停住不动了。几天前小船飘泊在粼粼细波之间的情景又一次在她脑际重现,浮想联翩、思绪纷繁。须臾,良子从沉思中猛然苏醒,长叹一声。
良子懒洋洋站起身来,透过小窗呆朵望着屋外的景色。满山青叶,一片嫩绿,倚丽的春光重又把她带回到依依往事的追忆中。
17.良子寄居的廉价公寓区(回忆)
夏阳酷暑,烈日炎炎。低矮的门扉一家紧挨着一家密密地排列在狭细街路的两侧。
良子的哥哥筱原显夫提着皮包依照纸片上写着的地址一路寻觅过来,正巧跟迎面而来的良子撞了个满怀。良子穿着一身出门作客的新装,望望突然而至的哥哥显得又惊又喜:“哥哥!”
显夫强装笑颜,欲言又止地向良子点了点头。
18.相国寺境内(回忆)
良子伴着显夫漫步走来。她望着哥哥的脸容显出难以置信的样子:“破产了?!”
显夫沉着头痛苦地避开良子惊恐的目光。
良子:“什么时候?”
显夫:“大约一个月前。”
良子:“什么原因?”
显夫:“唉,一言难尽哪。”
良子:“为什么不早一点告诉我?”
显夫:“因为……因为不是一下子就落到这么惨的地步……”
良子:“爸爸妈妈他们都好吗?”
望着良子不无担心的样子,显夫含糊其词地“嗯”了一声。沉默片刻,他终于鼓起勇气说出口来:“从现在开始,我再没有能力象以前那样给你寄钱了。”
良子微微点头表示理解。
显夫:“太可怜了。往后就得自己来养活自己了,明白吗?”
良子惘然仰望晴空。她对突如其来的变故毫无思想准备,她似乎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做恶梦。
19.菱川玉池家的小客厅(回忆)
是日,大暑酷热的夜晚。
良子粉颈低垂郁郁地跪坐在玉池的对面。室内的气氛沉闷而凝重。
玉池喟然长叹:“是吗?话虽这么说,做起来难处可不少啊。”
良子:“我不伯。总之,无论如何一定得靠自己养活自己。”
玉池感既万千:“尽管这项手艺已经列为传统文化遗产受到保护。可是,正如你亲眼所见,我依然是一贫如冼啊。”
良子:“让您老操心了,真过意不去。”
玉池:“那么说,你下定决心当手艺人了?”
良子:“是的。”
玉池抱起胳膊闭目沉思起来。良子望着他那模样,内心陡然涌起一种难以名状的压抑感。过了一会儿,玉池睁开眼晴一眼不眨地望定良子:“良子,知道我在想什么吗?……你应该知道的。”
良子惶惑不安地摇摇头。
玉池:“我至今仍是个单身男人。撇开师徒关系不谈,我希望你能成为我的合衾之人,这事,你早该心领神会了。如果说你毫无所觉,那是在扯谎。”
良子大吃一惊。
玉池:“我非圣人,并不象别人夸的那么好。”
良子:“……”
玉池:“虽说上了点岁数做事不太利索,可我是真心喜欢上你了。”
良子似乎想说点什么,可一时又找不到恰当的话语。
玉池:“这么长时间来我从没有堤起过任何要求。要说后悔的话,也只能怨自己坐失了良机。现在我老了,不中用了,反倒什么都想干,什么都想试试。只是力不从心,怕什么也干不成了。”说着,老人的口涎顺着干枯的口唇向下直滴:“别担心,你自立门户的事由我负责支撑你搞起来。可是,那并非出自师傅的责任感。是色念,是肉欲在驭使着我。”
话到此处,玉池仰着的脸痛苦地扭歪了。神差鬼使一般,良子猛地扑到玉池膝上。她意外的举动反倒使老人大吃一惊。
良子:“一直在折磨着先生的原来就是我啊。请收下我吧,我乐意为先生叠被铺床,我乐意!”
玉池伸出颤颤抖抖的双手一把捧起良子的头来:“良子,受屈你了,谢谢。”
20.良子的家
往事如云。良子站在窗前身子纹丝不动目不转睛地呆望着远处的青山绿水。
“屋里有人吗?”身后传来浑厚的男中音把良子从沉思中唤回到现实中来。良子嘴里应着“来啦”急忙旋踵转身疾步走到门边。
信治彬彬有礼地停立在门外。
良子神慌意乱地躬身致礼:“欢迎光临。”
信治:“呃,我想看着您创作的纸偶,可以吗?”
良子惶遽失措,不知该如何作答。
21.门柱外
夕阳西倾,晚霞的余辉绯红瑰丽,给半边天际抹上了一层迷人的色彩。
信治手持纸偶人穿过门柱步履匆匆地向杂木林的方向走去。不久,他修长的身影渐渐溶入到蒙蒙的暮色之中。
22.门厅内
良子神思恍惚呆坐在插放纸偶人的木架子前。她的心仿佛被刚才的男人带走了,只剩下一具空的躯壳泥塑木雕般僵坐在那里。
23.迪斯科舞场
闪烁变幻的灯光,强劲刺耳的音乐,喧闹嘈杂的人声。藤冈香织正和她的情人野田健太郎面对着面扭腰摆臀地狂欢乱舞。
24.高速公路上(深夜)
健太郎驾驶的摩托车风驰电掣般高速驶来,香织骑在后座上双手紧紧搂着他的腰,雪亮的车灯过处,路面上留下一阵银铃般的嘻笑声。
25.情人旅馆的一间客房内
健太郎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抽烟。香织裹了条浴巾从盥洗间出来,丰满的肌肤上还留着点点水滴。
香织走到床边:“喂,阿健,你上了岁数也会想到讨小老婆吗?”
健太郎:“说什么?那种事我还没想过呐。”
香织:“别装正经了,男人都是朝三暮四的家伙。”
健太郎:“那,你父亲呢?还常去那女人家过夜?”
香织点点头:“妈妈太可怜了。被那种事困扰的女人都长了副可怜巴巴的面孔。”
健太郞饶有兴趣:“那小妖精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香织:“我没见过。听说是个做纸偶人的手艺人。”
健太郎:“啊哈,真带劲。玩那样的女人够味!”
香织一听猛扑过去娇嗔参半使劲捶打健太郎。
“别打、别打!说着玩的!”健太郎左避右躲连声讨饶,乘机抓住她的双手按到床上,两人激烈地做起爱来。
26.良子家的门口(几天后)
满枝面带愠色探头进去大声问道:“屋里有人吗?”
良子闻声,一边应着一边快步从里间出来。一见来人是满枝,她顿时慌了手脚忙不迭点头招呼:“欢迎光临。”
满枝铁青着脸,目光逼人地向内室扫视了一周。
良子的声音有点发颤:“请、请进。”
满枝不理不踩,昂着头一脚闯了进去。
27.起居间
满枝直入内室,良子战战兢兢紧跟在她身后。
满枝声色俱厉:“不出我之所料,你果真是个很有手腕的女人!”
良子:“……”
满枝:“不仅脸蛋儿长得妖艳迷人,而且能给人以温顺老实的感觉,可耍弄起阴谋诡计来也是第一流的。象我这种深闺弱质的持家女人哪是你的对手啊。”
满枝恶言秽语滔滔不绝,憎恶和怨愤的神色在她宽胖的脸上风起云涌。站在她眼前的良子低垂着头百口难辩。
满枝:“每个月领受我那口子的照顾还不满足,这次倒好,得寸进尺,竟然提出要他给买什么别墅、开什么旅馆了!”
良子惊恐失色,惴惴不安地望着满枝。
满枝:“你是个什么东西!还有点人味吗?说穿了,还不如个暗门娼妓!”
良子:“……”
满枝:“背地里勾上哪个野男人了吧?这馊主意一定也是那个奸诈刁钻的野男人给出的吧,嗯?”
良子:“……”
满枝:“我那口子真傻。活那么大年纪了,竟被一个烂女人牵着鼻子跑。戴了绿帽子还沾沾自喜,真是个大傻瓜!”
良子拼命忍受着这临门的羞辱。
28.往宅街(又一天)
烈日当空。炽盛的阳光直射大地,路面上闪闪烁烁,远处望去很象是一条白砂铺地的曲折长廊。
古拙幽雅的宅院,围墙连着围墙。密密挤挤地分列在狭长街路的两侧。
街上寂无人影,四阀一片静谧。良子独自一人提着布包来到一处久未修葺的宅院门前拉响门铃。
29.菱川家的客厅
良子和玉池对坐在褥垫上。布包已经解开,一盒精细的点心端放在玉池身前。老态龙钟的玉池右手麻痹,活动很不自如。
玉池的关门弟子露木佳代子拉开门托着茶具进来笑容可掬地向良子点头致礼:“欢迎光临。”
良子躬身还礼:“佳代子,您好吗?”
佳代子:“托您的福,谢谢。”
良子:“听先生说您是他的关门弟子,来这儿好儿年了吧?”
佳代子:“快三年了。”说着她递上茶杯乘机偷眼打量着良子的浑身上下。
良子没有觉察她的眼神,恭恭敬敬接过茶杯:“劳您驾了。”
佳代子:“别见外。请多坐会儿。”
良子目送着她离去的背影,不禁回想起自己当年的情景,颇有点局促不安之感。
玉池慢声慢气:“离传统工艺品展评会的会期不远了吧?”
良子赶忙回话:“是啊。”
玉池:“参展的作品都准备好了吗?”
良子:“还没有呐。”
玉池:“构思力求新意,一定要做得好上加好哪。”
良子:“谢谢先生的教诲。”
30.走廊里
走廊很窄,窄到两人通过时必须侧着身子才能挤过去的程度。佳代子停立在门外偷听他们的谈话,水汪汪的眼睛里流露出嫉妒的目光。
31.客厅内
玉池端起茶杯啜了一口,若有所忆地说:“你第一次参加展评的作品是以俊德丸(注7)为原型的纸偶人,我没记错吧?”
良子:“是的。当时先生曾提醒我说把俊德丸这样的人物做成纸偶人恐怕很难得到观众的理解,还劝我慎重行事哩。”
玉池:“是啊。自古以来,即使歌舞伎里也是把俊德丸作为阴险的反面人物来塑造的,所以……”
良子点点头。此时,窗纸上人影一晃过去。良子这才意识到佳代子一直在门外偷听着她们的谈话。
32.菱川的卧室
透过竹帘可以望见玉池面壁背外侧卧在被褥上正由佳代子为他按摩时的情景。室内虽无风格别致的家具陈设,却是个充满古雅情趣的小天地。
佳代子:“一段间时不见,良子姐姐长得越发楚楚动人了。”
玉池:“唔,她本来就是个绝色佳人嘛。”
佳代子:“我今天才发现,良子姐姐望着您的时候,眼睛里似乎有一种粘粘糊糊的光彩。”
玉池惨然一笑:“什么呀,你在嫉妒她吧?”
佳代子:“哼……”
玉池转过身来面对佳代子:“如果你真想学好这门手艺活,就得象良子一样先从古装偶人做起。”
佳代子鄙夷地撇了一下嘴角。
玉池伸出颠颤颤的手去悄悄撩开佳代子衣服下摆探进去肆无忌惮地摸弄起来。佳代子脸上一阵抽搐,象钉坐在地上一样一动也不敢动弹。
玉池陶醉在感官的快慰中,嘴里依然念念有词:“纸偶人当中,要数古装偶人最受欢迎。譬如……”
33.竹林里
嫩绿的新竹被土而出,夹杂在已经带了黄色的竹丛里,竹枝梢上长着许多乱发一般的细叶。山风吹过,枝竿摇动,发出“沙沙沙”的声音。山风一停,四周又恢复了死一样的寂静。
朝霞满天,红日初升,芳原绿野,夏山如碧。良子斜依在一棵碗口粗的青竹旁目光呆滞地凝神沉息。眼前的景色勾起了她对一件难以忘怀的往事的追忆。
34.回忆——一幢空房(即良子现在的住处)
盛夏炽白的阳光穿过刚刚开启的木权套窗闯进漆黑一团的房间。这是一间既无器物又无家具的空房。良子不安地环视四周,从格局上看,这多半是间供家眷活动的内室。
藤冈依次拉开临院的一排木板窗,喧闹的蝉鸣声倏地涌进耳朵里,忽高忽低,忽断续忽,此唱彼和,扰得人心越发的不安。
***
时间在无声中流逝,良子独自一人端坐在空房中央忐忑安地静候着。夏虫在四壁的墙上上下爬行蠕动。良子见伏不寒而栗,不停地用手帕檫干汗湿得发光的脖颈,惧怕和恐佈之感使她全身的神经处在高度的紧张状态。
蓦地咯噔声响,良子战战兢兢循声望去。只见京染店老饭藤冈泰三满面堆笑地跨步进来。
良子:“请问,先生他什么时候能来?”
藤冈避而不答,径自在良子身边落坐下来。良子反射性地把坐垫挪远一点。
藤冈:“这幢房子原来是京扇店老板的外宅,现在我把它买下了。”
良子:“请告诉我,先生他什么时候来?”
藤冈狡黠一笑:“菱川先生不会来了。”
望着藤冈若无其事悠然吸烟的样子,良子竭力掩饰内心的惊惶声色俱厉地说:“那我就告辞了!”
藤冈拧灭手上的烟卷:“看上去挺聪明的,怎么,事到临头还要跟我来绕弯子?”
良子:“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藤冈:“我买下了。”
良子闻若未闻径自向门外专去。藤冈见状急忙提高声调重复了一遍:“我从菱川先生手上把你买下了!”
良子闻言,身不由己地停步转身惊恐地打量着眼前这个衣冠楚楚的男人。藤冈笑盈盈走到她身边:“看样子,你很感意外吧?”
良子直眉瞪眼地望着他,惊愕不已。
藤冈:“最近菱川先生的手头很紧,靠卖几个纸偶人换来的饯,那是无论如何也应付不过去的。迫不得已,这才把自己心爱的人让给了我。”
良子心头火起:“扯谎!”
藤冈愀然正色地:“不,我说的全是实话。”
良子:“我不信!”
藤冈:“有字据为证。”
良子:“字据?”
藤冈:“对,字据。”说着,从内衣口袋里掏一只信封,从中取出字条交给良子。
良子颤巍巍接过字条。看着、看着,她脸色陡变,全身象失了支柱似地跌坐下来。
藤冈春风得意:“怎么样,没话可说了吧。”
35.竹林里
良子手扶青竹依恋地沉浸在往事的回忆中。一朵愁云飘过,脑海里又一次叠印出屋形游船荡漾在粼粼细波间的情景来。她脸上透出些微笑意,含情脉脉地扬起脚尖踢飞身前的一块小石头,忍後不禁地“噗哧”痴笑出声音来。
36.良子家的门厅
良子聚精会神在洁白的纸片上描画纸偶人的样稿。她那苦思冥想专心致志的样子颇为感人。
良子失望地撕毁完成在即的画稿,用手抹掉额头上沁出的汗水,长长叹了口气。
藤冈悄无声息轻步进来躲到她身后偷眼张望。良子没有觉察藤冈的到来。
藤冈:“别搞得那么紧张嘛。”
良子一惊:“哎呀,吓了找一大跳!”
藤冈:“看你画偶人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千变万化,美极了。”
良子妩媚一笑:“我这就给您准备洗澡水去,请先休息一下。”
37.良子家的客厅
良子愁眉紧蹙托着茶具缓步进来,正在翻阅报纸的藤冈抬头望望她:“我说你搞得太累了吧。”
良子一边沏茶:“没事儿。”
藤冈:“那敢情好,做什么事都不能太认真啊。”
良子随口“嗯”了一声。
藤冈:“……听说满枝她上门来了。”
良子:“……”
藤冈:“不知她说了些什么,想开点,别往心里搁。”
良子眼望着若无其事细细品茶的藤冈:“一想到您家太太,我就没有勇气接受您以我名义买下的那幢房子了。”
藤冈:“别胡扯啦。”
良子:“真的。我说的是真话。”
藤冈:“是吗?你的心情我能理解。满枝是先你之前跟我结婚多年的女人,她的心思我了如指掌。就那样一个人,心直口快,说起话来嘴不饶人。不过,那别墅买定了,而且明着说是专为良子买的,这里面不存在哪个想要哪个不想要的问题。”
良子:“唯愿能和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别的,我什么都不要。”
藤冈:“你太固执了。”
良子:“听人说,最近社会上对乱伦和男女之间的恋情议论纷纷。可是。我总觉得真诚的爱情和逢场作戏的私情决不可同日而语。”
藤冈:“……”
良子:“尽管时代的潮流如是,我也不会因此而轻视爱情的价值。”
藤冈:“……”
良子:“我曾不止一次地爱过我所喜欢的男人。每一次,都认认真真象热爱毕生所从事的工作那样去跟他相爱。”
藤冈:“……”
良子:“不能给自己所爱的人增添麻烦。我就是以这种对人无所企求的想法支撑着生活至今的。艰苦一点无所谓,真诚的相爱才会带来幸福。因此,即便从您那里一无所得,这也无关紧要。就我来说,反倒觉得是件好事。”
藤冈深深感动:“谢谢,我打心眼里感谢你。”
良子情理通达的一番话语驱散了阻隔在他们之间的疑忌。欢声笑语,室内气氛顿时热烈起来。
38.厨房
良子进厨房煮咖啡,藤冈随后跟来。
藤冈乐滋滋地:“去汤花温泉(注8)玩几天怎么样?”
良子喜形于色:“真的?”
藤冈:“整天跟纸偶人打交道,太累人了。就算是对努力工作的一次慰劳吧。”
藤冈笑了。良子的脸上也绽开了快慰的笑容。
39.汤花温泉(几天后)
蜿蜒在山谷之间的旅馆街,高矮错落的房廊鳞次栉比。正值旅游淡季,街道上冷冷清清,显得很不景气。
良子扶着藤冈悠然信步来到一家旅馆门前,老板带着女招待们赶忙出迎。
40.旅馆的一间客房
良子浴罢归来站在窗前远眺景色,视线无意间落到近处,不禁暗自吃惊。平垣信治目光灼灼地站在窗下期待着她的出现。四目相接,默然以对,眉目之间似有诉说不尽的柔情蜜意。良子思绪如缕,按捺不住心房一阵阵剧烈的跳动。突然,门“嘎”地拉开,身披浴衣的藤冈一脚跨进房来。良子慌忙移开视线,竭力装出行若无事的样子。藤冈对她的失态若有所觉,忙问道:“你怎么啦?”
良子强装笑容:“没,没什么。”
藤冈半信半疑踱步走到窗前举目巡视,窗外除了扶疏的花木而外杳无人影。
藤冈关切地问:“人都到了温泉来,你究竟还有什么放不开的心思?”
良子:“我……我正想着字据的事儿。”
藤冈:“字据?”
良子:“就是你买我的那份……”
藤冈从冰柜里取出啤酒,目光温和地付之一笑:“原来还在想着那玩意儿。”
良子:“我在想,您把我从先生那里买出来究竟图的什么?”
藤冈津津有味地品着啤酒:“图什么?爱你、疼你、喜欢你呗。”
良子:“……”
41.景色幽雅的温泉公园
良子和藤冈俯伏在一片绿茵如锦的坡地上野炊赏景。一群小岛飞过,留下嘤嘤呖呖的鸣啭之声。便携炉上,水壶热气蒸腾,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心醉的茶香。良子仰望藤冈的脸容,倾听着他的絮絮之谈。
藤冈:“菱川先生在言谈中第一次流露出希望由我来做良子保护人的时候,说实在话,当时我感到作常难堪,甚至背点大惑不解。”
良子:“……”
藤冈:“也可以毫不隐讳地说,我之所以同意接受,纯粹是出于占有的欲望。基于那种想法,我就从他的手上买下了你。”
良子:“……”
藤冈:“当然,从目前情况来看,这绝非是卖者和买者的关系了。你应该相信,我早已没有,而且今后也决不会有那种想法了。”
良子静静地听着,紧蹙的双眉终于舒展开来,脸上的表情也明快多了。相反,另一种杞人忧天的神色却在藤冈满是皱纹的面庞上清晰的浮现出来。
藤冈:“可是,菱川先生毕竟是个凡夫俗子,是个有灵有肉的男人。所以,也该想象得出他当时的那种心情,你说是吧?”
良子:“……”
藤冈:“名义上是弟子,生活中却是情妇。对一个连自己心上人都无力保护的窝囊废来说,留给他的只能是一段辛酸痛苦的记忆。”
良子:“……”
和风拂面而过。不远处蓦地响起日本三弦琴优美动听的弹奏声。几个花枝招展的艺妓开始忙碌起来。
42.旅馆的大客厅
又大又厚的砧板上搁着一条刚刚起水的大鲤鱼。一位头带古式高顶礼貌身穿神官便服的厨师把一把闪光锃亮的厨刀高高举起,熟练地将鲤鱼剁成几段。
良子藤冈饶食兴趣地观看着这道传统名菜从配枓、调味到烹饪的全部过程。厨师的优美服饰和他手上的那把古拙别致的专用厨刀尤其引起良子的注意。
藤冈无意间发现良子额头上有一层薄薄的油汗渗出,忙问道:“你怎么啦,哪儿不舒服?”
良子低声说:“心里有点儿难受。”
藤冈不无担心地望着她:“是不是累着了?”
良子强装笑容掏出手绢擦汗:“真对不起。偶尔出门一次,给您添麻烦了。”
43.梦境
一条耀眼夺目的光柱刺破漆黑一团的空间,信治的身影朦朦胧胧在光柱中忽隐忽现。良子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踮起脚尖迅跑步去。信治张开双臂迎出去。良子扑进信治怀抱把他紧紧搂住,脸上呈观出夙愿已遂的幸福感。突然,黑暗深处传来藤冈急促的呼喊声:“良子!良子!!……”
44.旅馆的客房内
半暗半明的客房里,藤冈正在摇醒梦很深的良子:“良子,你怎么啦?快醒醒!良子!!”
良子从睡梦中悚然醒来,怵目瞪视着藤冈半响说不出话来。藤冈忧心忡忡地问:“哼吟得那么响,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良子急忙坐起身来。藤冈用似不在意的口吻试探道:“是被人抱住了吧?”
良子惊魄未定:“啊!我说了些什么?”
藤冈:“不,仅只是一种陶醉在幸福中的声音。”
良子显得有点心慌意乱:“别开玩笑了。”
藤冈脸上掠过一丝暗影,目光中流露出妒嫉和屈辱的神色,他张开手臂把起床欲走的良子紧紧抱住:“良子是我的!谁也夺不走!是我的……!”
良子伏在藤冈肩上一动不动。她正被一种负罪之感苛责着,内心十分痛苦。
45.客房外的走道上
良子在睡衣外披了件短外褂从客房里出来。她拢起双手漫不经心地整理着睡乱了的头发,抬头仰望万籁俱寂的夜空频频叹息。痛苦正折磨着这个既愧对藤冈又难以忘情信治的可怜女人。
46.良子家的门厅(几天后)
良子正仔细审视刚刚完成的偶人样稿,脸上的表情认真而执著。
样稿上惟妙惟肖地描画出一个头戴高顶礼帽身穿神官便服的女厨师,那女人全神贯注望着砧板上一条翘尾吊首的大鲤鱼。情态逼真,人物跃然纸上呼之欲出。
良子发现藤冈进来赶忙躬身相迎:“您来啦。”
藤冈:“样稿画好了?”
良子:“噢。”
藤冈低头一看:“哇,真神了!”
良子:“请别见笑。”
藤冈:“不过,那天看到的那把闪亮厨刀怎么漏画上去了呢?”
良子:“不,我都作一次新的尝试。以自己的见解来重现这个具有悠久历史和高雅风格的场面。”
藤冈:“喔,原来是这么回事。不过,良子的心要是全被偶人夺走了,我可不答应的罗。”
良子莞尔一笑:“您胡说些什么呀。”
***
夜深人静,良子还在专心致志地设计偶人纸样。脸部的表情认真而执著。
***
时钟一次又一次敲响,东方的夜空开始泛白,四周静悄悄没有一点声音。良子依然端坐在原来的位置上一丝不苟地埋头工作。
***
几天后的一个下午。斜阳穿过窗户投射到狭小的门厅里,室内纸屑满地一片狼藉。从洞开着的门框里可以望见堆积在厨房的一大堆待洗的脏衣物。
***
夜幕降临,星空皎皎。良子拿起新创作的纸偶人细细观赏。她额头上汗水涔涔,人也显得憔悴了不少。
倦容满面的良子走到门外沐浴在习习凉风中,月光透过树梢筛射下来,一种释然之感顿使她心旷神怡。良子趿着木屐步声橐橐地向门柱外信步走去。
47.良子家附近的小路上(深夜)
良子步履蹒跚顺着漆黑的小路漫走独行,沿着夜露的野草弄湿了她外衣的下摆。良子全然不顾,她正沉醉在成功的喜悦中。突然,一个身穿皮背心的年轻人——健太郎双手叉腰挡住了她的去路。良子猛吃一惊,她发现这个陌生男人正用一双野兽找到猎物般的眼神盯视着自己,顿时惊恐失措,颤动的双脚再也迈不开步子。健太郎恶狠狠打量着眼前这个比他想象中更美的女人,兽性大发,呼地拉开前裆拉链,饿虎擒羊般地揪住转身逃遁的良子,把她按到草从里。尽管良子拼命捶打呼救挣扎,无奈远非健太郎的对手,她终因体力不支而失去了抗御的力量……。
晨曦初露,天色微明。良子从昏迷中醒来,衣衫撕破、混身污泥。她强忍着屈辱和憎恨,从草丛中爬起身来摇摇晃晃地向自家门前走回去。
48.良子家门口
良子沐浴更衣后从屋里出来。她疾首蹙额忧愁伤心,咋晚横遭凌辱的情景还历历在目。面对强暴束手就缚,毫无抵抗反击的力量。她更怨恨自己的软弱。
一辆出租汽车在杂木林边驶停,村松钻出车门问良子家急步跑去,见良子正站在那里发怔便高声呼叫:“良子小姐!”
良子猛地回神:“村松先生。”
村松:“这么早就打扰您,我是有要事相告才来的。”
良子:“要事相告?!什么事?请快说。”
村松:“先请别太紧张了。”
一种不祥的预感紧紧揪住良子的心。
村松:“我是为藤冈先生的事而来的。”
良子顿时紧张起来:“为他……他怎么啦?”
村松:“一定请沉住气,我这就跟您说……”
良子紧张得屏住呼吸,目不转睛地望着村松的脸。
村松:“真不幸,他死了。”
良子:“啊?”
村松:“脑溢血死的,刚才咽的气。”
在又一次突如其来的打击面前,良子呆若木鸡。她瞪直了眼睛,悲痛得话都讲不出来。
49.竹林里
山风呼啸,一阵紧似一阵,竹林在骚动,竹竿低垂着头,那片片落叶使人联想起潸潸而下的眼泪。
良子强忍住悲痛顶着风向竹林走去,她那哀伤欲绝的身姿令人目不忍睹。
良子依偎在竹竿上呆然凝目悼念故人。山风俄然停息压弯的竹竿重又恢复它挺拔直立的姿态。
残阳如血。远处的山麓静静地躺在金黄色的苍穹下。
50.良子的卧房
山风拍打着木板套窗,发出“吱吱嘎嘎”的凄厉之声。良子孤身一人蜷缩在昏暗的房间里,她的双肩不停地上下抽动、饮泣吞声泪如溪流、凄恻之状使人目不忍睹。
51.相国寺
丧仪在肃穆的念佛声中进行,亲属和吊唁者分列在灵坛的左右两侧。除满枝和香织外,还可看到玉池、村松、佳代子等人。
良子远离众人,独自跑到殿外的小佛堂前默默吊唁。她目送灵车缓缓起动,双手颤颤抖抖地合掌祈祷。
52.瓷器商店
神思恍惚的良子在瓷器商店门前走过。走了几步。她仿佛忆起了什么,重又转身跨进店门。
女店主彬彬有礼地躬身相迎:“欢迎光临。”
良子走到茶道器具柜边认真挑选。女店主热情跟过去取出一套古拙的烧制品向良子介绍:“这一套是工艺师傅用传统技法烧制成的。虽然式样不太新颖,但质地是挺上乘的。”
良子似乎也很中意:“行,就买这一套。”
女店主:“谢谢。”
53.良子家门口
信治在门外踯躅焦急地等待良子回来。少顷,良子提着茶具包踽踽而归。信治迎上去向她点头致意,良子默默停步,静静地望了他一眼。
54.门厅内
良子和信治相向对坐,旁边放着一尊信治带来的身穿中国服饰的泥偶人。
信治:“这就是长崎人称之为阿茶(注9)的中国泥人。”
良子小心翼翼拿起泥人细细观赏:“真可爱。为什么叫阿茶呢?”
信治:“阿茶就是外来户、外国人的意思。”
良子放下泥人若有所思地:“很冒昧,请问……请问先生做什么工作?”
信治勉为其难地怅然一笑:“问我做什么工作?我嘛……是个美术商?”
良子:“美木商?”
信治:“美其名曰美术商,实际上就是人们所说的掮客。”说着,他涨红了脸取出名片起身告辞:“不打扰了,我过天再来拜访。”
良子起身送客:“您这就走吗?失礼之处,请多多包涵。”
信治走后,良子马上取过名片观看。
名片上写着《美术商、平垣信治》。
良子轻声自语:“平垣。信治。”
55.良子的卧房(夜晚)
插满鲜花的茶具供奉在藤冈小像的两侧。像前依次摆放着他生前穿用的内衣、浴巾、剃刀、牙刷等衣物器具。良子肩披绯红色绉绸长衬衣跪坐在供桌前持杯独酌借酒浇愁。她人已微醉,却依然不停地住杯里注酒。
良子醉眼迷糊地望着相片自言诌语:“菖蒲和溪荪哪儿长得不一样,您到跟我说说啊。”
她端起酒杯满饮一杯,推开身边的空酒瓶,重又拉过一瓶新酒抖抖索索地往杯里倒:“究竟哪儿长得不一样?嗯,您说嘛……”
相片上的藤冈似乎正向她微笑,良子醉得更深了:“紧要的话一句也没留下,一撒手就去了。您啊。您……”
良子举起酒杯一饮而干,接着叹了口气:“真正背叛您的是我,是我……表面上亲昵无比,可心底里却背叛了您。”
良子抓起酒瓶满斟一杯:“您毫不犹豫地买走了所有的偶人,而那个年轻男人却拢走了我的心。还有,我在月黑阴森的夜晚被一个陌生男人恣意凌辱的事……这一切,您全不知道啊。”
良子醉态毕霏,她点燃一支烟供奉在藤冈像前:“一团难以自制的,邪恶的欲火正在我心里熊熊燃起,当您知道我是一个令人诅咒的女人时,还会原谅我吗……?”
说完,她又拿起酒杯猛喝了一口。
56.杂木林
一辆自备车在杂木林边驶停,律师小室雅一从驾驶座上下来向良子家走去。
57.良子家的客厅
良子和小室正襟对坐。刚一见面,小室就被良子的美貌倾倒,垂诞欲滴地在她全身上下细细打量。良子看完小室的名片,显得有点不安。
小室清了清嗓子:“直话直说吧,我是为前几天去世的藤冈先生的遗产问题而来的。”
良子:“……”
小室:“具体说,包括这幢房子和不久前买下的别墅,还有藤冈家的动产和不动产等等。即使没有正式登记入籍(表示歉意地微微一笑)……请原谅,这话听起来有点不太舒服。我只能从法律的角度直言而谈,请别介意了。”
良子:“……”
小室:“在没有任何手续就同居到一起的场合,只要关系能够得到证实,就可以按照法律所认可的比例,获得继承遗产的相资权利。”
良子:“……”
小室:“具体来说,诸如您的情况,完全可以根据继承法所认可的权利向藤冈家提出继承部分遗产的要求。”
良子:“……”
小室:“我专程来访就是为了此事,很想听听您的意见。依我看,这幢房子和周围地产作为您所得的份额,对除此而外的其它遗产就不再提别的要求。行吗?喔,这也正是藤冈一家人的意愿和希望。”
良子神情木然:“……就按她们说的办好了。”
小室如释重负:“是吗?这么一来我也省心多了。”
良子怔怔地坐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57.雾雨笼罩下的山麓朦胧多姿,犹如一幅浓淡渗透的水墨画,给人以秀丽娴静妙不可言之感。
58.良子家门厅·竹林·湖面
良子在构思偶人新样稿。地上散落着几页撕毁的底稿。她画着描着,对手上的样稿仍不满意,撕碎了扔到地上。她沉思有顷,不胜焦躁,运笔的手也越来越不听使唤。
一叶扁舟在碧波涟漪的湖上荡漾,银光朗映如一郊晴雪。突然一阵疾风吹过,水浪滔天,其势汹涌。小船在急风恶浪中起伏挣扎,面临随时颠覆的危险。
竹林在微风吹拂下轻轻摇曳,其声沙沙,状如对对情侣喃喃细语互吐衷肠。蓦地山风卷地而来,风吹竹动落叶片片,挺拔的竹子一根根都折弯了腰。
***
一次又一次的画,一次又一次的撕。良子焦灼苦垴。她双眉紧蹙,对自己难以驾驭的感情起伏深感厌恶。一阵冲动,良子抓起桌上一叠画稿撕了个粉碎,纸片飘然落地,失落之感无情地把她拖进痛苦的深渊。
59.小吃店里(又一日)
香织坐在临窗的餐桌旁,身边放有一只布包。她两眼盯在窗外,不时抬腕看表,一副等人心焦的样子。一见健太郎驾着摩托驶来,急忙挥手招呼。健太郎停好摩托大步流星地步入店堂在香织对面落坐。
健太郎:“事到如今,干嘛还要找那小妖精去?”
香织:“父亲去世以后大家的心境都有了点变化。”
健太郎:“哼。”
香织:“送我去一趟,不行吗?”
健太郎脱口而出:“要我送你去嵯峨野?”
香织:“嵯峨野?您怎么会知道她住在那儿的?”
健太郎做贼心虚,支支吾吾地:“你以前跟我说起过,忘了吗?”
香织满腹狐疑地察看对方的脸色。健太郎心里有鬼慌忙避开她灼人的目光。
60.杂木林
后座上载乘着香织的摩托车在杂木林边嘎然驶停。
香织:“前面就是她的家,你在这里等我。”
健太郎“唔”了一声鬼鬼祟祟地望着手堤包裹下车离去的香织,推着摩托躲进杂木林去。
61.良子家的客厅
香织拘谨地端坐在客席上,良子端着茶盘从厨房出来彬彬有礼地:“让您久等了,怠慢得很。”
香织深躬一礼:“多年来先父得到您的多方照料,谢谢了。”
良子:“您太客气了,该道谢的反倒是我。”
香织:“告别的那天,连招呼都没有跟您打一声。太失礼了,请多多包涵。”
良子:“已是过去的事了,还提它做什么。”
香织把身旁的布包推到良子跟前:“一点小意思,都是些旧用东西,真怕让您见笑了。”
良子:“您这是干什么呀?”
香织解开包裹:“谈不上遗产,权作缅怀作古的人的一点纪念品,请您一定收下。”
看到藤冈日常穿用的和服和腰带,良子的眼眶一阵发热,禁不住惨然泪下。
香织:“都是随身穿用的东西,我原封不动地给您送来了,所以,务请先浆洗一遍再保存。”
香织把衣物连同包裹布一起捧到良子手上。见物思人,良子慌忙擦拭顺着面颊潸潸流淌的泪水,恭恭敬敬的接过去。
香织:“有关遗产的事,我们方面有点不近人情,请多多宽宥。”
良子泣不成声:“香织小姐,请别那么说了。”
香织:“很对不住您啊。”
62.林间小路
良子把香织一直送到门外,两人顺着林间小路缓步走去。香织不见健太郎人影便高声呼喊:“阿健,健太郎……!”
健太郞无奈摧着摩托从杂木林里跫步出来。良子一见来人大吃一惊,身不由己地倒退两步。
香织见状急忙介绍说:“是他送我来的。”
良子目光如锥虎视眈眈地盯着健太郎的脸仔钿察看。月夜施暴惨遭凌辱的一幕象恶梦似地在良子的脑海里再次闪现。怒火中烧,良子直眉瞪眼踏前一步。
健太郎心怀鬼胎畏葸地避开她的目光。
香织察觉了两人的异状:“……怎么回事啊!”
良子:“没,没什么。你们早相识了?”
香织:“是的。”
良子余怒未息,随时都有发作的可能。
香织:“那,我这就告辞了。”
良子:“恕不远送,请多加保重。”
香织深深一躬,跨坐到摩托后座上。健太郎急忙启动引擎载着香织疾驶而去。
良子心情复杂地目送两人远去。
63.良子家客厅(几天后)
电话铃声响个不停,良子急步进来拿起话筒:“我是筱原良子,请问……”
话筒里的声音:“我是小室,律师小室。”
良子:“前几天劳您的大驾,辛苦啦。”
话筒里的声音:“事情很突然,真对不起,今晚有时间吗?关于遗产继承的事,还有些情况想跟您谈谈。藤冈夫人和他家小姐也要到场。所以,请一定来一下,行吗?”
64.游乐街上的一家餐馆(傍晚)
良子顺着一条石板小道一路寻觅而来。这里是京都老街区的一角。鳞次栉比的房廊千篇一律,正面是一排镶嵌彩色玻璃的格子门窗,低矮的房檐下挂满了五光十色的门灯,至今仍保留着旧式花街柳巷的残影。石板路拐角处有一幢古雅而有气派的二层楼房,方形纸灯笼上醒目地贴着一个大写的“鳖”字。酒菜飘香的餐馆实际上是一处供情人幽会的场所。良子推门进去,由女招待引领着穿过若明若暗的曲折回廊步入一间六个塌塌米大小的雅座房间。
65.餐馆的雅座内
小室酒已微醉,矮餐桌上菜肴狼籍,三把空酒壶七倒八歪地堆在一边。良子见此情状,对小室的用心已明白洞察,恼怒地瞪了他一眼。
小室:“对不起,并非存心想骗你,要不找点借口你是不会来的。所以,请原谅这一次。”
良子鄙夷地望着他,不置一词。
小室:“别发火了,我先敬你一杯。”说着,端起一杯酒嘻皮笑脸地走到良子身旁把手搭到她肩:“单身一个人,很寂寞难熬吧。”
良子心头火起,扬手撩开他扑近身来的躯体。
小室一个趔趄,摇晃着再次猛扑上去一把搂住良子:“咱们都是过来之人,别再装模作样了……”
良子怒喝一声:“你给我放尊重点!”使劲一推之下,醉醺醺的小室跌了个仰面朝天。良子头也不回一溜烟跑出小单间去。
***
良子神情愤然地在曲折的回廊上快步疾走。一阵凉风吹来,她这才意识到推挡时失落了自己的披肩,不得已,只好循着原路注回走。慌乱之中,良子无意间错推了邻室小单间的门,抬头一看,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佳代子正和一个中年男人互搂互抱躺在敷席上调情昵爱。良子呆然片刻,轻轻关上门扉,虎口余生似地逃离而去。
65.杂木林(深夜)
良子从出租车上下来,沿着漆黑的林边小路匆匆回家。突然,一团黑黝黝的影子挡住她的去路,良子定睛一看,健太郎半跨在摩托车上不怀好意地守在那里。健太郎以挑逗的目光望着她,猥亵地狼笑起来。良子怒目而视,脸上非但没有一丝惧色,反而挺身绕过去继续往前赶路。就在擦肩而过的刹那间,健太郎突然伸出手去紧紧揪住她胳膊。良子声色惧厉大喝一声:“放开!”。她那正气凛然以死相拼的神态使对方望而生畏,凶煞神样的气焰顿时减灭下来。对视片刻以后,健太郎终于意识到他跟前站着的是个置生死于度外的良子,她不再是一个多月前任人欺凌的弱小女子时,只得收敛起邪念,灰溜溜地跺动引擎驾起摩托车,如丧家之犬一般匆匆逃离而去。
良子站在月夜阴森的小路上不胜感慨地回味起艰辛的人生,她若有所悟。面对严峻的现实,一种渴求新生的意愿在她年轻的心房里萌生跃动起来。
66.京都的繁华区(又一天傍晚)
车水马龙,人如潮涌,光怪陆离的霓虹灯闪闪烁烁眩人目。信治从拥挤喧闹的人流中挤身出来向十字路口走去。红灯挡道,信治站在人行横道线外遥望对街。一个熟悉的身影在他视野里出现。面目一新的良子穿着一套合体的西服精神抖擞地在街头漫步。信治以为自己错认了人,眼前的女子跟他印象中的良子判若两人。正在纳闷之际,绿灯亮了。信治快步穿过马路冲着那熟悉的背影跟踪上去。两人的距离越来越短,“筱原小姐!”,信治高声呼叫。良子怪讶地回头一看,信治喘着粗气的脸上绽开了喜悦的笑容。
67.河堤上
良子和信治在堤上信步而行。
信治:“真不可思议。”
良子:“嗯?……”
信治:“啊,不。变化太大了,我差点把您当成另一个人了。”
良子莞尔一笑。
68.寺院(夜晚)
数不清的石佛、石塔和成百上千支亮着灯花的蜡烛。
夜深人静。烛光、暗影和石佛交织成一幅超凡脱俗的画卷,给人庄严肃穆之感。
良子和信治肩并肩肃立在佛坛前。烛光闪动,把良子秀美的脸容映衬得更加艳丽动人。
信治含情脉脉地望着良子:“我说,良子……”
良子默默地听着,也在偷眼望他。
信治很认真:“我喜欢你,非常喜欢。”
良子局促不安。她自惭形秽心事重重,对信治直截了当的表白既感到意外又觉得诧异。
信治轻声呼唤:“良子。”
良子伤感地:“不!我不是信治君想象中的耶种女人!”
信治:“我……”
良子双手掩面:“我更不是个表里俱秀洁白无瑕的良家女子!!”
信治:“每个人都有一段自己的历史。”
良子:“有人说,‘人生途中二条路,光明阴暗各占半’。很使您失望,我恰恰是个从阴喑小路上钻过来的女人。”
话既出口,如决堤之水滔滔还绝。良子神情黯然,喃喃自语,几乎忘记了近在咫尺向的另一个人的存在。
信治默无一言,静静地聆听她这番既是倾诉又似自责的痛彻心肺的话语。
良子:“小路漫漫无尽头,看来我还得继续往下走去……”
信治不忍心听下去,急忙截住她的话头:“别说了。良子,我……”
良子心乱如麻:“总而言之,对我,请断了这份心思……”
跟话意相反,良子的脸上呈现出凄然难舍的神色。为了不让信治看出自己的感情起伏,良子倏然转身拖着疲惫的脚步向殿门外走去。
信治紧紧跟上,情急地大声说:“我有权得到您!”
良子闻声,缓缓停步转身:“有权得到我?”
信治很自信:“对,我有权得到您。”
良子:“为什么?”
信治:“因为……因为很早以前我就很了解您,很熟悉您了。”
良子怪讶不解地望着信治。
信治:“就连您过去轻生自杀的事,我也……”
良子目不转跟地盯着信治,那眼神似乎想阻止他往下讲去。
信治:“在大学念书的那年,您同时爱上了二个同学……”
良子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很狼狈。
信治:“您因爱恋得太深而不能自拔。痛苦,迷惘和烦恼被驱使纯情的姑娘走上投河自尽的绝路……幸好湖边有一位正在写生的画家,您这才得救拣回一条性命。”
良子思绪起伏,百感交集,以难细置信的目光注视着对她了如指掌的信治。一幕发生在多年前的惨痛往事在她脑海里清晰地再现出来……
69.湖畔(回忆)
画家土屋道品肩上扛着溺水昏迷的良子爬上湖岸,水柱顺着湿透的衣裤往下流淌。一只小船在他们身后的湖面上随波摇晃。不远处,漂浮着良子的白色宽沿凉帽。深蓝的湖水和洁白的漂浮物构成了色调醒目的强反差。
70.画室(回忆)
凌乱的画室,满墙满地的画稿上已经积起一层薄薄的灰尘。浑身水湿的良子被放倒在地板上依然昏迷未醒。上身精赤、仅穿一条裤衩的土屋返身进来,一边用毛巾揉擦湿漉漉的头发,一边漠然无表情地低头细看脚下的良子。一丝不易察觉的浅笑在他嘴角边上悄然掠过。
身穿学生服装的信治从门缝里窥视着室内的动静。
良子在呻吟声中苏醒过来,望着眼前的陌生男人不胜惊奇。土屋一言不发蹲下身去为良子脱衣解带。良子全身软弱得没有一丝力气,眼睁睁听凭他粗暴地撕脱下贴身的内衣……。
信治紧张得屏住呼吸目睹了一门之内发生的这幕缺德损人的丑事。
71.寺院
烛光在晚风中轻轻摇曳,燃现出一点点火红色的光泽。仙气森森的殿堂里,余香还在冒着缭绕的烟雾。
信治站在良子背后:“他是我的父亲。”
良子全身一震,她似乎想说什么又未说出口来。
信治:“父亲多次跟我谈起您的境况。”
良子:“……”
信治踏前一步跟良子肩并肩向寺院外寂无人影的路上走去。
信治:‘我是他的养子。”
良子:“养子?”
信治:“生身的父亲在国外谋生,他一去不返,至今没有回过日本。”
良子:“……”
信治:“母亲改嫁后不久也病故了。”
良子:“……”
信治:“她是否有过作为一个妻子的幸福感,这事我也说不清楚。可是,总觉得她的一生平淡无奇,留给我的印象太淡太少了。”
良子:“……”
信治:“我曾经憎恨过您,可又说不清为什么要憎恨您。”
良子:“……”
信治:“尽管心里恨得咬牙,闭上眼睛,您的倩影却立刻闪现在我的脑海里……所以,所以我现在更有权得到您了……”
72.小酒馆
静悄悄的深夜,静悄悄的街道。唯一家亮着灯光的小酒馆孤零零座落在一片浓黑的暗影里。一个工人模样的男人趴座在立餐柜前醉态毕现地喝闷酒。
酒客:“老板,再给一杯!”
老板:“别喝吧,该回家啦。”
酒客:“真烦人!我是顾客,闭上你的臭嘴!”
老板:“你这个难对付的家伙。一定是为了女人的事才被老婆赶出来的。”
酒客:“混蛋!谁让你多管闲事了!”
老板无可奈何地苦笑一声。
良子和信治从漆黑的街上走进小酒馆门口的灯光里,良子的心情很不平静,俩人都紧闭着嘴谁也不说话。一个醉眼迷糊的家伙哼着小调冲出店门歪歪倒倒地消失在黑影里。信治打破难堪的沉默:“喝杯酒去,怎么样?”
良子:“好吧。”
老板一见进来客人急忙招呼:“二位请坐。”
信治:“来二杯酒。”
良子坐到立餐柜前无意中望了一眼手边的一份晚报。醒目的标题立刻引起她的注意:
《俊俏少妇刺死一名彪形大汉,
洗雪一个月前被奸污之耻辱》
正文的一角附印了一张健太郎的半身小像。
良子全神贯注一字一句地细阅着这段报道,激动得双手在微微发抖。
信治望着良子:“您认识报上说的那个家伙?”
良子慌张地摇摇头:“不,不认识。”
老板端来酒杯努努嘴示意说:“刺杀的地点就在前面十字路口。”
信治从良子手上取过报纸阅看。
老板:“年纪轻轻不学好,尽干见不得人的蠢事,白搭上一条性命,活该!”
良子:“……”
老板:“人生短促。一转眼就上岁数了。象二位那样亲亲热热地相好一场的能有几个?玩命的家伙迟早要遭报应。这不就应了我的话吗?”
良子:“……”
73.良子家门口
良子在信治伴护下深夜归来。她取出钥匙开启门锁,一面很轻很慢地推开大门,一面回头疑眸仰望身后的信治。两人你望着我,我望着你,万言千语尽在无声中。压抑在心底深处的爱情烈火以无法阻挡之势喷发出来,信治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粗鲁地把良子搂进怀里,低下头使劲亲吻她的脸颊。女性的本能使良子稍稍作了一点抗拒。信治的爱抚终于使她撤下了最后一道防线。
74.良子的卧房
无数个细小的亮点冲破幽喑的空间向一处聚合,画面渐渐清晰,现出孑立卧房中的一盏台灯。
洁白的窗纸上跃动着两个搂抱在一起的黑影。信治正温柔地为良子宽衣解带,几秒钟后,一对人影象失去了支柱般地倒卧下去。点墨不染的窗纸又恢复了原来的模样,良子和信治急促的呼息声使幽静的房间染上一层神秘的色彩。
熹微晨光透过窗棂,勾出一对刚从春梦中醒来的情人。良子细嫩的肌肤冰清玉洁艳丽动人,几缕凌乱的秀发粘贴在睡眼惺松粉汗涔涔的脸额上。信治春风得意正用他修长的手指在良子肌体上爱抚摩娑。突然,良子的眼眶里渗出一行泪水。信治费解地望着她,良久,良子似诉泣地轻声自语:“是命运……我们在一起同样是命运……”
晨光突然幽暗下来,那是天色大亮的前奏。两个裸影又一次地紧紧搂抱起来。
75.竹林(翌晨)
竹叶在晨雾蒙蒙中轻轻摇曳。鸟雀啁啾万翼凌空。嵯峨野的早晨美丽而恬静。
良子为信治送行。两人一前一后依依前行。信治频频回头,目光中满含抚慰;良子不时仰望晴空掩饰羞涩难言的心境。枝叶隙透出的阳光照得他们眼花缭乱。信治若有所思:“夏天又快到了。”
良子不胜感既,语意双关地说:“是啊,又到昼长夜短的季节了。嵯峨野的夏天热得灼人哪。”
信治:“……”
良子:“我在嵯峨野的小屋里生活几年了,每天都在翘首等候心上人的到来。可是,即使等来了还得把他再一次送走。夏天的夜晚真短啊!”
信治:“……”
良子:“日复一日,时光流逝。可悲的生活要到哪一天才是尽头呢?”
信治明确而坚定地说:“我一定会回来的。”
良子微微一笑,满意地点了点头。
良子柔情满怀目送挥手远去的情人,直到那熟悉的背影在她视野消失殆尽,才转过去往回走。
突然,竹林深处飞出一只花尾鸡扑打着翅膀冲向天天际。嘤嘤的啼呜声在旷寂的晴空里荡起一串悠悠的回音。良子循着声响凝眸远眺,那妖艳动人的限睛熠熠有光:“我也有了自己心爱的男人!”
她仿佛听到了自己发自内心的欢笑声。
(全剧终)
注释:
注1:京都市中心大街。
注2:日本著名寺院之一,位于京都市东山区。
注3:位于京都市东山区,原为圆山公园内八板神社的旧名。
注4:位于京都市右京区京都盆地的西北角,是古代日本人赏秋的风景胜地。
注5:沿用京都地区传统染色方法的印染店。
注6:菖蒲和溪荪是两种不同科属的栽培现赏植物,其外現及花形极为相似。唯前者着蕾丛生,后者抽茎直立。古代日本人将它们比喻男女之别。
注7:日本民间传说中的一个行乞街头的瞎眼和尚,常被喻为因谗言佞语而遣人唾弃的反面人物。
注8:位于京都府龟冈市,是京都地区的一处游览景点。
注9:古时,长崎一带的日本人昵称在日华人为“阿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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