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死亡和机器人 第二季

《爱，死亡和机器人》Love, Death &Robots

living in the shadows

zimablue

伊夫·克莱因

裂缝以外

01

文字/杨佳琪

图源网络

文章来源公众号：虚无乡

仿生人会梦见Klein blue 吗 ？

”仿生人能梦见电子羊吗？“菲利普·迪克在赛博空间掷下的问句的回音仍久久回荡在山洞之中，赛博朋克元素已快要溢出现代生活。

标题的衍生是当我看到《爱，死亡和机器人第一季》中的一集《zima blue》的结局想到的。

这一集中的齐马是一位名画家，他的作品是从一小方块蓝色不断延伸，延伸至宇宙银河之际。

质疑声不绝，创作欲望不休，他要的不是社会层面的认可，而是寻找他曾是清扫机器人时完成单一任务后获得的快乐。

他作品里所有的蓝色的意象，不过是曾经日复一日清刷过的泳池蓝色瓷砖的变体。

在科技的超越中，拥有自我意识的齐马自身形态也不断进化，可他的内心却永远都属于那一方蓝。

最后齐马在万众瞩目中，一跃入池，在水中分解，回归最初形态。

无需任何理由，仅仅是回溯。

当我看到那一方蓝色在荧幕展开时，我想到了那一抹克莱因蓝。

我眼前浮现的是伊夫·克莱因手掌上涂了克莱因蓝面对着镜头的那张照片，意味深长。

沉默，无言，深邃。

以及他的《坠入虚空》，他张开双臂，从窗户跃入虚无的刹那，铭刻在心。

克莱因的实验冲击着旁人，他毫不顾忌众议纷纷，让涂上克莱因蓝的胴体在画布上自由翻滚作画，用身体测量蓝色的终点。

那是人体最原始狂野画作，也是他的牧歌。

齐马在某种意义上是一种仿生人，就像《黑镜第二季》espies3中的的cybrog，又如《仿生人能梦见电子羊吗？》里那些由电流填充的电子生物。

而当齐马蓝选择分解自己，是否也是因为他意识到自己不过是自己的涟漪，没有过去，亦没有现在。

他向更高层次进化的过程中，身体机能都臻向于完美，但他从未停止过迷茫。

当他进化到最终形态，他开始思考终极问题：我是谁？我从哪来？我将要到何处？

他是一个清扫机器人，生于泳池，最终归于泳池。

他最后的分解，我想，也是一种解构，消解了那些苦思而不得的哲学追问。

无需问，无需再问。

我与我周旋久，宁做我。

我从无中来，一切终归无，我亦归彼大荒。

留下白茫茫，真干净。

齐马，像极了赫尔曼·黑塞笔下的悉达多。

悉达多为了寻找自己的道，放弃了自己的贵族身份，扼杀物质享受，离家追随沙门苦行。

他在遇到佛陀乔达摩后走上了另一个极端，他堕入尘世间，向名妓伽玛拉学习爱，享尽爱欲名利，终止思考与内省，拒绝精神上的润泽，麻痹感官，直到自身完全坠入深渊，麻木、无感，苟活在人间，浑噩了数年后意识到庸俗愚昧与贪婪欲望带来虚无。

想用死亡解脱自己于混浊声色中，一个深存在脑海中的“唵”把他从泥淖中拉起，满是污秽的身躯如赤子般炽热。

他褪下满身华贵，撑起船桨，做了一介船夫，载人渡河，从此岸到彼岸，指点迷津。

渴望纯粹，一直向外行走。

走过满是蚊虫的林丛，走过追随佛陀的行伍，走过恢弘的宫殿，走过无数享乐，走过死亡的边缘。

最后，他回到了最初的那个“堕入虚无”的目标，他曾迷茫，也曾得解，最后回归，让空洞的心觅得安宁。

02

living in the shadows。

《爱，死亡和机器人》是动画短篇合集，风格迥异，评价参差不一，口碑也往往是由深受好评的几集堆积起来的。

因为第一季让观者有了独一无二的观感体验，后续即使是四平八稳的发挥，也会有质疑声响在各个角落 。

《爱，死亡和机器人第二季》刚出的时候，网上看到的几乎是口径一致的骂声，不解，也愈加好奇，想知道何以至此。

而当我开始看第二季，边看边思考，想着这就是自己期待了一年多的续作。

我明白了我期待的不是一个故事的完美续写，而是对第一季的流连，在第一季带给我所有的冲击和惊艳中温存。

我想要的是《桑尼的优势》中的暴力与淋漓，是毫不收敛的贲张叙事。

是《证人》中呈现的和电影《恐怖游轮》一样的无限的轮回、循环的永生，以及拟真的艺术感十足的CG画面。

是《狩猎愉快》中看到香港街景混杂着赛博朋克元素的视觉刺激，满足了我对机械躯体的深深着迷。

让我想到木村雪户的漫画《铳梦》，后被改编成《阿丽塔：战斗天使》，看机械战士在后启示录时代中厮杀战斗。

第二季的《沙漠中的诺斯》里也有这种赛博机械感。

在昏黄末日般的场景下，机械姬的即视感为这晚霞平添了几分浪漫和性感。

还有《夜欢鱼》，两名推销员阴差阳错夜宿荒漠，却看到了月光下的绚丽幻境。

那绚烂犹如伊卡洛斯坠落之日。

伊卡洛斯与代达罗斯试图用羽毛与蜡所制的双翼逃离克里特岛时，他因飞太高，太靠近日光，双翼上的蜡融化后落水而亡，葬于海岛。

说回新一季，第一集《自动化客服》，扣住“机器人”设定，机器人的失控环节让人想到《我，机器人》中片头展示的阿西莫夫的三大定律，那些细思极恐的失控，又或许是现代启示录的序章。

《冰》的“外来者”设定，线条、节奏典型的美漫风，对标第一季《齐马蓝》的画风。

具有神秘感的冰鲸，像是赫尔曼·麦尔维尔《白鲸》中亚哈船长在追逐中与之同归于尽的白鲸莫比·迪克。

突破冰层之际，是章节爆点，却也是高潮的衰落处。

白鲸破冰而出，世界徐徐落下。

《突击小队》的CG画面颇具废土风，结局主角在雨中的释放姿态，又有着《肖申克的救赎》中安迪的影子。

《沙漠中的诺斯》中不仅有黄昏邂逅，里面还有一个情节是诺斯从黑市买了一罐地球上的草莓，然后在迷人夕阳下小心翼翼地打开盖子，视若珍宝般地取出一枚。

这是他对世纪的永恒怀想，又或是和第一季中的《狩猎愉快》一样，包含着法兰克福学派对现代技术的理性批判，技术在带来巨大利益的同时，掠夺了人类太多。

新一季相比之下较为突出的是《溺水的巨人》，也是多被拿来解读的一章。

《溺水的巨人》和马尔克斯的《世上最美的溺水者》中巨人的命运遥相对应。

后者是我狂热地爱着的书，马尔克斯笔下绚丽的世界，身上有大海味道的巨人，死于乡愁的潜水者。

看完只想要溺亡在光里。

《世上最美的溺水者》中弃婴似的溺水者真诚的脸庞，使得遇到他尸体的村庄有了新的纪元，巨大的信仰物无声沉入海底，人们获得在悬崖种满鲜花的勇气。

而这溺水者，又使人不得不联想到艾略特的《荒原》中的“诗之眼”《死于水》一章，溺水的腓尼基水手弗莱巴斯。蒂姆·阿姆斯特朗阐释弗莱巴斯的尸体在诗中“被诠释为一种献祭”。

艾略特用海来象征情欲之海，用腓尼基人的所在象征西方文明源头。

当源头枯竭，即是荒原。

当失去思考，即是死亡。

用巨人的尸体献祭，我将无我，万相皆我。

第一季也有很多作品能看到有经典作品的影子，或是创意的致敬，或是因为文化传递中的模因。

开辟新道总比走旧路更费心血和气力，但绝不该彷徨。

超越自己或许很难，灵感是门玄学，有时候还需要一些运气，而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也许上乘之作，也许差强人意，我还是像一位朋友说的那样：

我命运般地爱着《爱死机》。

03

“整个宇宙将为你闪烁”

《爱，死亡和机器人第一季》中的《Beyond the Aquila Rift》里，能看到永恒风干的时间在宇宙中驻留。

这一章故事线与《盗梦空间》有异曲同工之处，造梦后陷梦，困于迷失之域。

主角汤姆和自己的两个同事开飞船去送货，但在一段系统故障后，汤姆和在他恍惚中出现的女人葛莉塔发生了了恰到好处的缠绵。

当汤姆发现现实的反常之后质问葛莉塔，得到的回答是他处在天鹰座裂隙中，离地球有几千光年，又告诉他这一切都是她编织的一场幻梦。

他要求破梦而醒。

于是现实打开，荒凉满目，汤姆看到了自己的褴褛衣衫，看见了凄惶宇宙，看到了早已饿死的同事，和变成葛莉塔的虫族的本来面目。

living in the shadows。

他只是栖息在暗影之中，沉寂在虫族为他编织的虚无欢愉里。

若知是梦，是选择清醒现实，回到虚无世界，还是选择继续沉睡，在睡梦中享受虚假幻象？

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

他在再度醒来之后选择了做梦中客，享片刻欢娱，不知尽头。

这章短片原著来自英国科幻作家 Alastair Reynolds2016年发表的科幻短篇小说集同名文章《Beyond the Aquila Rift》，《Zima Blue》亦出自他手。

同样的深邃，同样的宏大，同样的迷人。

同样的在绝望空间里寻找属于自己的心灵图景。

有一天晚上，我梦见我跨过浪漫黄昏与永恒宇宙的分界。

当我走过绚烂至极的晚霞，我步入晨昏与白昼的终结点，我看见闪耀的行星，追逐在我眼前。

我看见巨大星球的背后是具有雕塑感的脸庞，高调闪烁的，是星空的浩瀚画作。

我想去捕捉那蓬勃画面，可我已经被定格在无限的震撼之中。

那一夜，我听见了《三体》中的那句“ 整个宇宙将为你闪烁”。

带上她的眼睛，漫步在耀眼夺目之中，不要回头，早已没有故乡。

这是我做过的最浪漫的梦。

在信息爆炸的时代，

做一个内容生产者是否还是一个好的选择。

通过文字符号来表达，

实现对自身的双向表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