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武士

武士是时代的产物，我很欣赏日本人对于武士精神的传承，但是并不觉得这有什么过人之处或者惊奇之处，说白了，这不过是以中国为儒家文化中心里结合日本自身民族特点衍生出来的一种属于日本自己的文化。而且这种武士精神远没有这帮西方人眼里看上去的那么神秘典雅，幕府时代的武士吃不饱穿不暖又不让经商，一天鞠八百个躬喝茶整出82道工序然后美其名曰“工匠精神”，后期又被各种政治家宣传利用作为控制民众的工具和手段。在20世纪处日本人犯下的滔天罪行里，武士道不过是成为了他人的手中刀，并不是日本人的原罪，它也没有那么大的力量去承担这样的担子。

但是在西方人初初看到武士道，很容易就在这种他们从来没有接触过的文化里感受到一种所谓的“神性”——铁一样的纪律，专注于自己每天固定的生活，“有死之荣无生之耻”的决绝，加上十九世纪末日本走上西方国家的发展模式，于是西方人欣喜地看到自己的文化和古老的东方文化结合以后产生了如此“激动人心”的结果。这才算是有了“最后的武士”这种满怀西方视角的牺牲——将那种古代传统和现代文明激烈碰撞后震荡出来的关于人性与国家利益的思考反复拉扯。说实话我还挺喜欢这样的视角，喜欢电影里那种深沉幽邃的东方式情感，也喜欢最后明治天皇为民众和传统威胁大臣交出全家财产时候的感性。没错，这种关于人性的感性正是西方人喜欢的，也是我喜欢的。

然而武士道远远没有这么简单，武士道和日本传统也远没有这么简单。或者说，这种所谓的“深邃”不过是西方人自己想出来的。相比之下，黑泽明对于武士的理解和在武士精神下人性的抠挖要比“最后的武士”好了太多。而且我们也完全没有必要去羡慕隔壁邻居的这种趋向于变态的武士文化，我们有我们自己的精髓，日本人在儒家里学会了为政，缺没有学会里仁，武士道展现出来的是一种下级的绝对服从和社会阶层的绝对控制。我对此一向嗤之以鼻，这是一种对生命的漠视，所以日本人才能在犯下滔天大罪之后仍然意识不到自己的错误：我们不过是下级，只是对上级的绝对服从，这本身是没有罪过的。眼里只有鞠躬和奉茶的形式主义，只有上下级阶层观念和轻视生命的冷漠，我一点也不觉得武士有什么值得大书特书的东西。

一场西方文化和日本文化结合之后酝酿出来的思考，作为电影层面我看到了我想看到的东西，但是作为精神层面，我只能说西方人对于东方文化始终只是处于边缘阶段，他们没有办法真正理解东方文化里那种更为深沉的情感，那就是日本人没有学走的“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