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冠

因为不打排球，对排球的怀念不来自参与这项运动。

很小还在看连环画的时候，尚不怎么识字，以为《东洋魔女》讲的是中国女排的故事。后来看了《中国女排》的连环画，才把错误纠正过来。

我对排球的记忆，总是很放松的。各个院厂会定期组织球赛，虽有篮球足球，但观众最多的是排球。比起常发生口角的篮球足球，排球是老少咸宜的观赏运动，比过年热闹。人们拿马扎，饭后到水泥地的球场，旁边就现了卖蛐蛐和冰淇淋的小摊。

孩子是喜欢这样的时候。僵持不下的比赛能打到九十点钟，家人也不会催着回去。我们凑到翻比分的桌子前，那时候比分是布做的像挂历一样。那是最酷的，抢着翻比分。后排的人问，我们就喊比分是多少多少。

后来迁到市里，球场是办公楼后面一块紧促的地，平常是停车场，遇到比赛才空出来做球场。那时候还有职工的排球赛，参与的永远是老一辈员工，我妈说新来的小孩都不会打排球也不喜欢。

我和我妈谈到这个问题是有了孩子焦头烂额的时候，我问她原来双职工是怎么带孩子的。她说我们那会儿忙好像也没空管你们，你还记得打排球的时候不就是让你们在场边玩。我这才想起来小学的时候是在排球场度过了不少个晚上。

下班去食堂吃饭，大人不吃太饱，休息一下就上球场了。我妈就说如果不去打连队伍都凑不齐，排球队也成了男女混搭，不再有男排女排的区分。

看球的人寥寥无几，其实就是替补和我们一群父母在场上或是加班的孩子。我们坐在场边的楼梯上做拉拉队，嗓子喊哑，偶尔也有伯伯带我们在场边练球，教垫球的姿势，但没练几下膀子就青紫了。

我一直记得那个昏黄的灯光，工厂的街角常有的那种，照在那个平日是停车场的水泥球场和一次比一次破败的排球网。没有小孩再去翻分了，有时候翻分的人也没有就靠裁判记。那是和年纪无关也能体会到的衰落。老一辈人打得起劲，场上喊来喊去，包括得分了庆祝的方式也和电影里80年代女排相仿。

有一回他们打到太晚，我们一群孩子就在场边到成一片睡着了。等到他们结束了，把我们叫醒，我们半眯着眼睛问哪一队赢了，他们也没说，脸上红通通的大汗淋漓，牵着我们往公寓走。那盏黄灯把一家家人的影子拉着很长。我现在回想起来，总感到那是上一辈对自己青春的某种追溯和纪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