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愁

我喜欢里面的宗教味。在我看来乡愁当然与故乡、祖国有关，而这乡愁同时也是宗教的乡愁。有人将女翻译解释为欲望，以为这是一种极端的形式主义的象征。我反倒认为这位翻译就是世界本身。我们知道在基督的观念中，神凭借自身创造世界，世界当然也是神的一部分。也就是说，在基督中，乡愁是不存在的，因为人在世界中并非是异乡人。只有在诺斯替这些异教当中，人在本宇宙里才属于异乡人。那么电影中的乡愁，由此观之，便是对上帝本身的脱离。上帝是什么，是世界，是自然本身，是原初。疯子最后在骑驴的耶稣像（应该是，不太确定）上呼吁的是对自然的回归（此自然并非大自然之意）。那么将这位翻译看成世界本身岂不矛盾?因为若是翻译是世界本身，那么思乡的诗人必然会拥抱向这位翻译。而我说的翻译是世界本身，意味着此世界是我们看到的世界，是我们生活的世界，这世界是乡愁产生的原因，是阻隔在人与自然之间的直接的障碍。所以这位翻译坦露着乳房朝向诗人，而诗人是无法理解的，是拒绝的。在我看来，这并非是简单的欲望对诗人的呈露。诗人的引烛行走，疯子的焚烧自身，毋宁说是一种清醒，一种回归。诗人和疯子最后结局都是死亡，死亡是对自然和世界，也就是神的归乡。
有趣的是，这部片子很传统，疯子是启示者，这是福柯在论述理性与疯癫当中的重要发现。在15还是16世纪以前，疯癫与理性并非对立面，疯癫是一种启示，据我所知，在东正教中仍然保持着对疯癫者这类圣愚的崇拜。
我之所以如此欣赏这部电影当中的宗教味，反而是因为我是无宗教的。在殷商时，他们祭祀的是祖先和天。祖先作为陪祀，主体仍然是天，自周后以德配天。天是无人格的，无情的，甚至我们不知道天是否存在。我们假设天的存在，而时常怀疑它，我们祭祀天，而将我们作为奴隶。我们没有上帝的安慰，没有因果和轮回，我们生活在我们假设天存在的世界里。无论天是否存在，我们都将自己作为天的工具以驱使，在冗长而无尽头的历史中就这么行进下去。可以说，我自愿生活在这个没有拯救的无情的世界当中，因而，我对处于温暖的怀抱当中的有信仰的人以羡慕与同情，而绝不与其一道——因为在无情的宇宙中，孤独与寂寞是早已选择好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