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愁

要了解乡愁，需要了解故乡之中和故乡之外，然而不了解也有它的好处，了解后是传记，不了解则是雾霭中的诗。

作家的创作之路是在一条河道中的行走，只会向深处延伸，而很少改道，我认为塔可夫斯基的创作是符合这一点的，在他电影那些似曾相识的雾霭，破败，雨水，暗室，移动的寂静，和破碎忧伤的家庭的背后，是同一场戏剧，但每一部作品切入的角度和深入探讨的内容是不同的。

塔可夫斯基的特点和长处不只是寂静，而是用寂静去表现一种剧烈的，朝圣的，灵魂的，哀悼的喧嚣和痛苦。

多人物表现同主体是一种常见的艺术手法，用的好不好，够不够将它平常化，寂静化是一个关键因素。金发的意大利女子，拥抱她的妻子和牵着黑白狗走过的女性，是诗人生命中女性的多种相，妻子是责任和孩子，金发女子是因内心疲惫而辜负错过的激情，牵狗的女性则是一种遥远模糊的群像，是女性柔软，快乐和悲悯的象征。

诗人也是老诗人，一次镜头本该照向年老的却照向年轻的，意味着激情向老者的传递，一次在镜中本该照向年轻人却照出了老者，这是老者为信仰赴死的激情向年轻人的传递，在水中带着蜡烛穿过，放到对岸，不可能做到，对吗？因为水会扑灭火。那么如果在浅浅的水中走过呢，似乎可以，似乎很简单。简单呢，实现理想的距离哪怕确实不远，可是没有水，也会有风呢，焚毁信仰很痛像离开故乡，像点燃生命，可实现理想也很同，是火的灼烧，是颓然倒地。

老诗人选择了囚禁，选择了当众死于点燃，选择了托付蜡烛，他是富有攻击性的，是决绝的，是热烈的。年轻的诗人还在乡愁和家庭，信仰和理想之间徘徊，他本准备奔赴前者，却在意外中（或许也不是意外，一种隐隐的选择已经产生与先前的会面之中）在理想中赴死。

塔可夫斯基电影的片头即是故事的开始，也是结尾，是故事的原因，也是发展的重要环节。家庭，故乡是诗人得生命和牵绊，是伤口，是愧疚，是赴死的缘由，也是赴死的阻碍。

结尾，诗人和猎狗坐在教堂后的水洼旁边，天雨雪，而乡愁的背后，是雾霭中的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