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愁

今天下午打着哈欠看完了塔尔科夫斯基的《乡愁》，大量的长镜头，阴郁的镜头色调，痛苦的电影主题，俄罗斯土地上生活的人们特有的忧伤的深沉，以及我永远都很难记住的俄罗斯人的名字，这全是我打哈欠的原因，但我想这恰是我的现代性无法去理解一部伟大作品的表现。影片讲的是一个俄罗斯诗人在意大利去世的故事，内容我也不赘述了，只谈谈我个人的感受（感觉看了这么一部伟大，真的可以称得上是真实的伟大，的作品，有必要记录下自己的感受，所以我接下来的叙述会显得很凌乱，没兴趣或没耐心看我在这里呓语的朋友可以划走了）。对了，刚刚说的现代性在这里是贬义的，是浮躁、缺乏理解、幼稚但无畏的代名词。

先从全片大量的长镜头说起，记得上一部我印象深刻的以长镜头著称的还是《十二怒汉》（全片几乎都是一镜到底），但是不同于《十二怒汉》十分紧凑一气呵成的情节来消解长镜头带来的冗长感，《乡愁》松散的情节，更像是首散文诗，就比如电影最后的一个长镜头，戈尔恰可夫三次重复的将蜡烛点起，送至温泉池子的另一头，单从情节上来看，就颇具预言或是说宗教意味，漫长的镜头留足了给观众脑海自由联想的时间，在东正教中也好，新教也好，或是说佛教也好，甚至是希腊神话也好，重复无意义的行为本身就因为无意义而显得有意义。虽然塔式这些别有意味的长镜头想表现的东西我没有和他完全一致的领略，但是就他本人所说的，他的电影不能从技法，手段等客观方式去理解，主观的去感受这“第七种艺术”，本身就是直接触摸表达者思想最美好，大道至简的路径。而在全片中，这样子的镜头俯拾皆是，没有大量剧情的填充，不会让人目不暇接，都会给观众足够的时间去联想去思索去理解，这些时间里，镜头会缓慢下来，聚焦在某处景色或人物（这里不得不提，塔氏的镜头结构和布景很像摄影师Pasquale Autorino）。

《乡愁》整部电影虽然算作彩色片，但是整体光影的极度偏暗，大量关于多米尼克和戈尔恰可夫黑白的记忆闪回，以及塔尔科夫斯基用明暗关系来表达人物心理或精神状态的手法，使得整部电影笼罩在一片“五颜六色的黑”里面，再加上我这次看的片源差，这种窒息的阴郁更加深切的传递了出来。电影中稍微饱和度高些的景物，便也只剩下象征欲望的水在波光粼粼了。这种镜头色调让我忽地想起来1962年茂瑙的《浮士德》，浓厚的古早斑驳胶片，粗粝但是颇有质感，这样模糊的画面也使得《乡愁》电影里梦境与现实交融处理得更加融洽，镜头转换也不会显得过于突兀。对于我个人而言，这些镜头让我想起很多高中做的恐惧的梦，灰蒙蒙的天空，拥挤的人群，破败的教堂，已成断壁残垣的老房子，我后来想写，可惜一直很难直观的去传递自己在梦里的境遇，看到塔氏这部电影时，我像是又回到了高中那几场醒不过来的噩梦中般，痛苦憋闷但是又很熟悉。

说到痛苦，那就直接讲电影的主题，影片中表达的主题有很多：宗教，自由，生命，个人肉体健康与精神的残缺……那些大的点，我也很难去具体把握，不去谈了，讲讲我自己感受颇深的一个——人与人之间不可能有真正的沟通。电影通过戈尔恰可夫对于诗歌翻译的看法——“诗是不可能翻译的，和所有艺术一样”，直接表达了文化背景不同去理解另一种文化的可能性几乎是微乎其微的，这点我也深有体会，之前在安妮·艾尔诺获得诺奖的当晚，我兴冲冲的去借了《悠悠岁月》，还发了朋友圈，好家伙，那本书的阅读，几乎像是嚼砖块一样，阅读壁垒之高，就算译者把注脚编成词典一样厚外国读者也几乎看不下去，就像我们中华文化的特有性一样，有些东西国人一个眼神就能理解，外国人看来几乎匪夷所思，这还是模糊了同个民族中人与人之间的不同的前提下。具象到人的生活里，人终究是无法做到真正的感同身受，即使是相同的人经历相同的事，也会有不一样的体验，这些不一样的生活经历，不一样的一点一滴筑起了人和人之间的“阅读壁垒”，而且我们往往还没有那个细细了解个大概的耐心，人和人之间的真正相通终究只是个美好的但对于每个人来说又是不一样的愿景。但，这次我谈这个问题和以往不同的是，以往我抛出一个问题，我是解决不了的，但是这次我在阅读别人影评的时候感受到了人和人之间或许无法真正的沟通，但可以去包容，看豆瓣的讨论时，有两个人关于《乡愁》的水平之高究竟是精英阶层特有的文化产物，还是普罗大众都可以去理解，这个问题有不同看法时，我见到的不是以往互联网的撕逼骂战，而是两个人友好宽容谦卑的沟通，或许一个人终究无法理解另一个人，但是愿意去包涵不同的见解，虽然看似没解决问题，但其意义又大过了解决这个问题本身。

第四个点，俄罗斯土地上人们特有的忧伤的深沉。在我有限的阅读量里面，读过最深刻的，最矛盾的，最痛苦的文字大部分都产于俄罗斯这片广袤寒冷土地，生活猥琐恶心但又真实的面目，在这片土地上被许多人揭示，之前看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书，虽然跨着民族的代沟，但是他表现的关于人类最现实的生存境地，让我隔着大半个亚洲都觉得直难受，一个人骂自己的生活只能说他经不起生活的风吹雨打，要是一个人愿意去骂人类的生活是多苦多累，那他就是下一个陀翁……塔尔科夫斯基在《乡愁》中表现的就是乡愁，是对故乡家园与精神属地的忧思，人是无法生活在分裂的世界里，而关于故乡和远方的结合正如戈尔恰可夫关于远方故乡的思念，达到的效果也终究是“1➕1=1”并不能改变人徘徊于两个割裂状态的困境……

其余的也谈不下去了，好累啊，洗洗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