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见的顶峰

看不见的练笔

一座山，哪怕是城市绿化带里的一座假山，它也有山脚和山顶。小孩子或恋人们偶尔会爬一爬，看看土砾和树根的契合度，研究一下寄居的昆虫和鸟，也会算算上山下山的时间以及配套消耗掉的卡路里。看山的人会看到日头在山的膝部、肩头升升落落；爬山的人会随着海拔升高而看到不同的风景。那如果……一个人什么都看不到，爬山有着什么样的意义呢？

因为知道院线上了一部长纪录片，我就激动了。纪录片在我心里是很神圣的，因为它接近表达的最初意图：接近真实、交换真实、拼凑全貌、获得信息。找了好久，附近只有一家影院有一场排片，果断买票，惊喜发现同场还有三个观众。四个人都很准时坐好，彼此很远地间隔开，像是要为稍后产生的思考和情绪留足空间。开演前，其中一个观众站起来走到放映厅门口，认真地整理了遮光布，来保证整个放映过程中光线足够暗。皑皑的珠穆朗玛和星星漫天闪烁的夜空都得看得清清楚楚。

这部纪录片叫《看不见的顶峰》，讲述了盲人攀登者张洪登顶珠峰的全过程。张洪日常在盲人按摩院工作，业余负重戴阻氧面具爬楼梯做攀登训练。他说他要证明自己，让照顾他几十年的太太可以扬眉吐气。太太也是一个按摩理疗师，一双大手紧实有力，可以扶住张洪完成日常活动，也能在一个雨天把张洪安顿在摩托车后座，给他套上雨衣，然后自己再钻进雨衣。令观众莞尔一笑的是那个雨衣有两个帽子，是专门设计给骑车带人的情况的。张洪搂住太太的腰，一件雨衣下钻出两颗头，没有人淋到雨，他们聊着天开心地对抗了不便利的集中出现。艰难中的幽默和智慧令人心生敬意。这敬意无关张洪想当中国第一个登上珠峰的盲人的创举，而是来自夫妻二人看待不平凡生活的平常心。

他们总能解决问题：家庭矛盾、行动不便、爬山资金缺口。老天没有因为张洪是看不见的而减少他作业的难度。范立欣导演用最质朴的时间线记录，把上山前后的事情都交代得妥帖，篇章逻辑就是人物心理动线：张洪要排除万难，要最后登顶。

不剧透了。省去回述很多我想哭却憋回去的细节，那些细节因为真实而极易共情。而纪录片就是真实的镜像。真实是世界上最伟大的编剧。

范立欣导演的长篇纪录片作品我第一次看，我觉得做他的观众十分幸运。这是一部应该被更多人看到的纪录片。它记录了一个异想天开的支点如何成功支撑了一个人绝处逢生。充满能量之后，继续对抗绝处。“大自然的山都是有顶的。每多爬一步就会离顶峰更近一步。“愿每一个在挣扎、在仰望、在计划后撤的人能抬头看看山巅上在挥手的人。怎么选都可以，但是要昂着头。

起立鼓掌，为《看不见的顶峰》，为范立欣导演。